去年底，權威靈魂樂網站SoulTracks主筆L. Michael Gipson發表一則論述〈Soul Music is no longer black and white or black vs. white〉，指出節奏藍調／靈魂樂在現今已非黑人的專利，黑人也不該被侷限在這個曲風框架之中。然而即便我們假設音樂能力、風格與人種無絕對關連，也無法否認靈魂樂絕大部份的主幹仍是黑人一手建立，其汲取並傳達的文化思想也是來自黑人。雖然有一種次分類名曰「Blue-Eyed Soul」，卻僅標示人種差異，在風格上並無實際的分類意義，從The Average White Band、Hall & Oates、Jon B.、Justin Timberlake以至於兩千年後一大批傳媒稱「擁有老靈魂」的年輕白人歌手皆如是，他們的演出媲美黑人，卻無真正屬於自己的獨特風格，仍舊依附於舊有的根基上。
此超過半世紀的絕對領域，在2010年開始起了變化。一位德國的哲學系學生Tom Krell率先將復古R&B旋律鑲嵌於電子節拍與Lo-Fi空間，創造出前所未有的聲響，他就是今年大港開唱曾訪台的How to Dress Well。其後，James Blake、Jamie Woon各自大膽為R&B與當代的結合重新定義，造成R&B自九零年代中期開展的Neo-Soul運動後最大一波革命。比起同輩的黑人如Frank Ocean、Miguel仍壓不住野性騷動與傳統血脈，他們顯然更強調氛圍塑造與新的音色運用，進而打造出真正屬於白人的R&B。
若說改朝換代的動盪後就該有歌舞昇平的盛世，那麼在來自洛杉磯的Inc.最新專輯《No World》中我們的確窺見新的平衡。不再有強烈的解構重塑意圖，反而著眼於唯美旋律與浪漫簡潔的編曲，才使得此新品種R&B帶來流行的預感。Andrew與Daniel Aged這對兄弟檔早在音樂圈打滾多年，與Pharrell、Raphael Saadiq等巨星巡迴，比起前述的新秀們資深得多，或許正因如此才能發揮精準的火侯，將R&B剝去黑色外衣，化為流利幹練的潮流尖鋒之聲。另一方面，Inc.並非膚淺地挪用R&B的舊有曲式，相較於兩年前頗具奔放玩興的首張EP《3》，他們在《No World》中更戮力於探討人類在當下世界的掙扎，也就是黑人音樂從降生初始即擁有的黑暗本質，只是如今這種本質藉由Inc.之手更體現出其原有的普世意義。
以Maxwell、Luther Vandross與D’Angelo為導師，延續他們的精神世界與美感，卻開發從未有人造訪過的音樂蹊徑，可能就是這不再有偉大原創的時代最大的成就。在Inc.大量的Reverb與Delay反響形成的迷離空間裡，依稀可見過去的重量與未來甜蜜交會。《No World》也許對聽慣白人音樂的歌迷而言是一次奇異瑰麗的潛航，但看在我眼裡，卻是有史以來白人對R&B做出的最好也最令人驚奇的回應。
（本文同步發表於HINOTER映樂誌51期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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